NBA比賽中總是有一群人,他們多半坐在球員板凳席後頭,雖然穿著休閒服裝,但是表情嚴肅。當球員以華麗的灌籃炒熱氣氛時,他們無動於衷,而當球員摔倒在 地時,他們卻比任何人還要注意,甚至會不自覺地站起身,因為他們是對球員的運動生涯無比重要的一群人,他們是總是低調的球隊隊醫。

走上這條路

對 人稱「Jack」的道赫堤(John Doherty)醫師來說,那只是另一次緊急的手術,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次手術卻改變了他的一生。當手術結束後不久,康復的病患請道赫提醫師吃了一頓午 餐,並且提供他一份工作—成為塞爾蒂克的隊醫,原來道赫提醫師拯救了性命的,正是塞隊老闆W.布朗(Walter Brown)。

道赫提 醫師接下了那份工作,從1959年到69年擔任塞爾蒂克的隊醫,在這段期間波士頓得到九座總冠軍,而道赫提醫師總是會讓他的兒子們坐在球員板凳席的後頭, 並且在球隊得到總冠軍之後,帶他們到休息室一同慶祝。有時候,他還會帶回幾件有著羅素(Bill Russell)和哈維契克(John Havlicek)簽名的紀念品。

或許不是每位醫師走上隊醫這條路都有著如此轉折的過程,但可以確定的是,當他們在兒時許下心願時,很少人會說長大後要成為NBA球隊的隊醫。

馬 刺隊隊醫薩恩斯(Paul Saenz)在念醫學院之前的願望,是成為一位牙醫,而他的同事施密特(David Schmidt)小時候的願望則是成為獸醫。曾在1980年代擔任公牛隊隊醫的史蘭斯尼克(Harlan Selesnick),在念醫學院時對要鑽研什麼領域沒有想法,但是他在《紐約時報》上讀到一篇關於運動醫學的文章,於是投入了這個全新的領域,日後才進 而加入了公牛隊的醫療團隊。

當喬丹(Michael Jordan)在1984年加入公牛隊時,第一次接受的健檢正是由史蘭斯尼克醫師擔任,他還親眼見證了喬丹在訓練營的第一天就飛越七呎巨漢的驚人彈跳能力。

而身為聯盟中少數的女性隊醫,現任公牛隊隊醫K.韋柏(Kathy Weber)小時候的心願也是成為一位獸醫。原本她的母親覺得女生就應該進護理學院,但是當她在護理學院就讀時,卻發現那並不是她的興趣,於是她轉而進入醫學院,最終成為一位醫師。

當 K.韋柏醫師加入公牛隊和MLB美國職棒芝加哥白襪隊的醫療團隊時,她是唯一的女性,不過她從不特別在意自己的性別,而是以專業醫師的身份照顧球員。對於 某些球員來說,他們想要保持男子氣概,所以不願意開口抱怨、尋求幫助,但也有些球員對於女性隊醫更能夠敞開心胸,能有更良好的溝通。

至於 對尼克隊隊醫卡拉漢(Lisa Callahan)來說,她幾乎從小就決定走上醫師這條路,當其他小女孩還在玩洋娃娃時,她則是會把它們拆解開來,對她來說,了解這些玩具的構造,比單純 玩她們還有趣。當卡拉漢念大學時,一次膝蓋受傷決定了她的生涯規劃,當時診斷她的醫師似乎只是安撫她,並沒有告訴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這讓卡拉漢得要自 己研究如何復健,更讓她下定決心走上運動醫學這條路。

對於球員來說,卡拉漢醫師就像是他們的大姐,總可以清楚解釋問題出在哪裡,讓他們對傷勢有所了解,並且取得球員信任。

許多隊醫都表示自己沒有把NBA球員當作大明星,而是把他們當作正常病患般,給予正確的診斷,再透過正確的復健方式改善傷勢。儘管如此,這些NBA隊醫依然有著許多一般醫師所沒有的困擾。

醫師的困擾

曾在1985年醫治過喬丹的腳傷,現任公牛隊的醫療團隊負責人寇爾(Brian Cole)曾說,他知道自己每一次治療結果都會呈現在大眾的面前,如果一切順利當然很好,但是如果哪裡出了問題,自己也將會因此「聲名大噪」。

比 如說,2002年坎比(Marcus Camby)的經紀人曾經控告尼克隊的隊醫沒有完整診斷出坎比的臀傷;2011年,莫布瑞(Cuttino Mobley)也曾控告尼克隊,指控球團為了逃避豪華稅,找來醫師誇大他的心臟病症,逼他提早退休。就連希爾(Grant Hill)也曾表示,當年活塞隊隊醫聲稱他的腳傷並不嚴重,讓某些人質疑他太過軟弱,結果直到加入太陽隊之後,他的腳踝傷勢才終於獲得應有的治療。

也因為這種壓力,現任塞爾蒂克的隊醫麥克肯恩(Brian McKeon)在每次動手術前都必須要有充分把握。有時候他在進行實際手術之前,會找來助理利用大體練習每一個步驟,有時候甚至會反覆練習兩三次。

有些球隊的隊醫承認,他們不會去看運動部落格或是運動電台與體育台的節目,因為當他們看到或是聽到那些關於球員受傷的謠言時,總會感到挫折,而他們又不能出言更正,因為那是球員的個人隱私。

曾 任七六人隊隊醫的狄努拜爾(Nicholas DiNubile)透露了一個秘辛,有些球員聲稱因為養傷理由沒有出賽,但其實那不是真正的理由。有時候球員會說他們要去尋求第二或第三意見,但其實他們 只是和球隊管理階層間有些衝突,於是往往在不久之後就被交易出去。對身為隊醫的狄努拜爾來說,最困擾他的,是在這種情形下要面對不了解內情卻大放厥詞的球 迷。

另一方面,隊醫也得與球員想要回到球場的渴望互相對抗。1997年的某天,湖人隊隊醫蘭巴德(Steve Lombard)辦公室裡的水族箱上頭被擺放了一支紫白交錯的巨大球鞋,尺吋是22號,那是歐尼爾(Shaquille O’Neal)所穿過的球鞋,大歐在上頭寫了幾個字:「給蘭巴德醫師:六到八週。」那是蘭巴德對膝蓋受傷的歐尼爾所做出的診斷。

但是歐尼 爾在休息一個月之後,就不顧肌肉依然酸痛,不斷吵著要回到球場,於是他去找了湖人隊老闆老巴斯(Jerry Buss)說情,但是老巴斯先生也支持蘭巴德的建議,一定要等到歐尼爾百分之百康復才讓他重返球場,最後大歐足足休息了28場比賽,也證明了蘭巴德一開始 的診斷正確無誤。

多元化的醫療

隨著醫療技術日新月異,NBA球隊的醫療團隊成員也跟著越來越多,比如說脊椎神經 科醫師的加入。90年代時,脊椎神經科醫師利布曼(Neil Liebman)透過岳母的介紹,為當年七六人隊的老闆卡茲(Harold Katz)治癒了右肩痠痛的老毛病,一個禮拜中有三天,他會自己帶著移動診療桌來到卡茲的家中為他治療。

因為利布曼醫師的治療效果太好,最後不僅卡茲的家人也變成了他的病人,七六人隊還聘請他成為當時NBA醫療團隊中少見的脊椎神經科醫師,不僅七六人隊的球員曾經接受過他的治療,連教練、器材經理、甚至是七六人隊的廣播轉播員和電視球評,全都成了他的病人。

隨 著脊椎神經醫學的日漸普遍,許多NBA球隊的醫療團隊中也開始有了脊椎神經科醫師的加入,幫助球員加強耐力,讓他們在受傷之後能更快復原,也可以維持較長 的巔峰表現,像是在爵士隊擔任脊椎神經科醫師的布勒(Craig Buhler)就曾經替史塔克頓(John Stockton)做過治療,幫助他有著長達19年的NBA生涯。

時至今日,以七六人隊為例,他們的醫療團隊中有兩位骨科醫師、一位X光 技術師、一位心臟病專家、一位足科醫師、一位按摩治療師、一位健身訓練員、一位物理治療師、一位牙醫、一位訓練員和一位脊椎神經醫師。每當球員受傷時,會 由訓練員和骨科醫師進行初步評估,然後在經過MRI檢查後,由訓練員決定再由哪位適合的醫師進行後續治療。

隨著NBA球員的身價越來越高,除了避免受傷或者是提升傷後復原能力,各隊也開始更加注意球員的健康,而近幾年的關注焦點就是「睡眠」。

對於NBA球員來說,打完一場比賽之後大約是晚上10點,還要一個小時淋浴著裝,接受媒體採訪,然後吃頓晚餐補充體力。等到他們上床睡覺時,常常都已經是凌晨兩點了,而如果是客場作戰,等球員踏入旅館房門時,往往已經是凌晨三點。

對 於球員來說,沒有充足的睡眠會影響他們的反應時間,讓他們在訓練時吸收能力較差。研究顯示,徹夜未眠的人反應時間大概慢了一般人三倍之多,就好像喝醉的人 一般,而對於從事激烈運動的球員來說,這大概約半秒的差別,也許就決定了他們在場上的表現。這就是睡眠醫學越來越被NBA球隊重視的原因,許多球團都找上 了綽號「睡眠醫生」的切斯勒(Charles Czeisler),負責關心球員的睡眠問題。

另一方面,除了球員的健康,其心理狀態也得到越來越多關注。大約早在30年前,尼克隊就曾經僱用過隨隊心理醫師跟著球隊客場作戰,了解球員的心理狀態,舒緩他們在不斷旅行中所承受的身心壓力。

直 到今日,小牛隊是聯盟中少數擁有專任心理醫師的球隊,卡克斯坦(Don Kalkstein)醫師會跟隨球隊征戰,當球隊在訓練場館練球時,他就穿著球隊制服在旁觀察。卡克斯坦總是不斷和球員聊天,有時候是一對一,有時候是一 群,每天早上,他會傳一些帶有正面訊息的簡訊給球員,他在小牛隊的主場裡有一間辦公室,任何時間球員都可以走進去與他聊聊天。

為了所愛

但不管醫療技術如何進步,醫療團隊如何越來越龐大,不變的是,許多隊醫都有著一顆熱愛籃球的心。

1985年總冠軍賽第六戰,湖人隊正在波士頓與塞爾蒂克打得火熱,當庫柏(Michael Cooper)和大鳥柏德(Larry Bird)在場上扭打成一團時,裁判吹了庫柏犯規,這惹得湖人隊隊醫克蘭(Robert Kerlan)相當不滿意。

本身患有類風濕性關節炎的克蘭醫師,用身邊的拐杖狠狠敲在地板上發洩,結果一不小心,拐杖飛到了球場中的罰球線上。裁判對他說:「我真不敢相信,醫生。」結果克蘭醫師也對裁判說:「我也不敢相信。」只不過他們一個說的是拐杖,一個說的是吹判。

至 於文章開頭曾提到的馬刺隊隊醫薩恩斯,對馬刺隊的熱愛可以追溯到80年代,當時他最崇拜的球星就是綽號「冰人」的格文(George Gervin)。薩恩斯在1982年的情人節向當時的女友求婚,在女友答應之後,他們倆的慶祝方式就是去看一場馬刺隊的比賽。所以16年後,當他接到一通 電話,邀請他加入馬刺隊的醫療團隊時,他只看了老婆一眼,不需要任何討論,薩恩斯就已經知道他的答案。

而在過去的20幾年,每當你來到七 六人隊的主場比賽,都會看到坐在七六人隊板凳席後頭的麥克菲爾利(Jack McPhilemy)醫師,一頭白髮的他總是被人高馬大的球員們擋住,讓他無法清楚看見場上動態。大部份時候他可以比較輕鬆,但有時候他得要跑到場上看看 受傷的球員,但是對麥克菲爾利來說,不管需不需要他的服務,只要七六人隊可以贏球,就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了。

「這就是我為什麼接下這份工作。」麥克菲爾利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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