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每支球隊來說，每個球季都是新挑戰。你有自己的基礎建設，然後在上面添磚增瓦，然後？努力打拼、打拼，再打拼。」這是猶他爵士隊宣傳新球季復古球衣與球場的影片，主角是選秀前透過交易來到球隊的新成員康利（Mike Conley），「直到所有新舊拼圖都合在一起，無縫、扎實、發光。」

短短半分鐘的影片沒辦法塞進太多台詞，但是卻雙關地呈現了康利的人格特質與爵士的球隊意象。影片最後畫面停止在陪著爵士在90年代後期稱霸西區的「大冰山」球場，象徵下一季重返榮耀的決心。

2016年暑假，當時灰熊決定與自家培養的主力控衛康利簽下一紙五年1億5300萬元的頂薪合約，成為當時聯盟史上最大筆合約。「溢價」、「不值得」、「會後悔」，當時比這些形容詞更難聽的評語所在多見，可以想像普遍不看好這筆高額合約的輿論氛圍。撇除聯盟因為薪資空間大幅提升造成的高價感官效應，生涯從未入選年度前三隊和明星賽，唯一拿過的年度獎項只有2012-13年球季最佳防守陣容第二隊的康利，的確橫看豎看都不像是頂級球星。

時間回到2018-19年球季，雖然身揹剩餘兩個球季、共6700萬龐大薪水負擔，灰熊反而在康利交易案中獲得為數不少所謂的「正向資產」回饋。另外一方呢？獲得康利的爵士甚至擺脫過去好幾個球季被低估的季前評價，成為被評為能直指總冠軍的西區勁旅。

「就像呼吸到新鮮空氣一樣。」評價的反差讓人莞爾，也許正是這個處境，反而讓康利離開待了12年的曼菲斯後，顯得鬆了一口氣。

12年與Grit & Grind

「親愛的曼菲斯，你能相信已經12年了嗎？我總覺得我們還是第一天見面，當時我只是一個想要征服世界的19歲男孩，而你選擇了我、養育我也給了我無私的愛。」康利與灰熊沒有產生任何齟齬，相反的，就是因為12年生涯的情份，以及身為灰熊隊史最有代表性時代的主力成員，讓康利與曼菲斯的分離在這個商業掛帥的聯盟中顯得異常艱難。

2007-08年球季，康利以第四順位進入灰熊。陣中控衛線上不只有著12年資歷的「太空飛鼠」史陶德邁爾（Damon Stoudamire），前一年也在首輪選了羅瑞（Kyle Lowry），但球隊仍然讓隊史第四個高順位選秀控球站上先發位置。只是即使擁有打出明星身手的大蓋索（Pau Gasol），球隊仍只是一支20勝級別的球隊，這讓灰熊決定發動一筆換取小蓋索（Marc Gasol）的驚人交易，開啟這段『Grit and Grind』粗暴但簡單有效的輝煌歷史。

康利、小蓋索、藍道夫（Zach Randolph）與T.艾倫（Tony Allen）這群核心成員接棒般，在連續三個球季進入曼菲斯，球隊慢慢打造出一組以內線為核心並帶有高強度壓迫防守的經典球隊。從2010-11年球季開始灰熊連續七季勝率破五成，2012-13年球季以隊史新高的56勝例行賽戰績闖進分區決賽後，更連續三季拿下超過50勝成績。

只是就如康利道別曼菲斯的影片所言：任何美好事物總有結束的一天，灰熊這套陣容的天花板也走到極限，內線進攻主力藍道夫與外圍防守大鎖艾倫紛紛走下生涯顛峰期並離開灰熊，新簽約的第三主力帕森斯（Chandler Parsons）與康利都開始頻繁進出傷兵名單。2017-18年球季灰熊再次只拿到22勝60敗，這個與他當年選秀入隊時一樣低迷的成績，而灰熊也知道時候到了。

小蓋索與康利是「Grit and Grind」時代的代表核心，更是灰熊自家養成的驕傲。他們的離開象徵時代的結束。小蓋索在2018-19年球季季中交易日離開球隊，康利則是延遲到灰熊抽到選秀榜眼籤後，與爵士的交易案才正式拍板。加入暴龍，小蓋索立刻在六月協助球隊奪冠，康利親眼看著老隊友在季後賽舞台證明自我，也在奪冠後的視訊畫面中，看到蓋索帶著防水蛙鏡噴著香檳的慶祝喜悅。

而現在，康利也得到自己的機會了。

Perfect Fit

「我已經說很多次了，這支爵士很有可能是自史塔克頓（John Stockton）與馬龍（Karl Malone）時代以來最強的。這也是從那時代之後，第一支讓你閉起眼睛幻想奪冠畫面張開眼，卻仍覺得很真實的一支球隊。」這是知名網站《The Athletic》的爵士寫手瓊斯（Tony Jones）給予下一季爵士的超好評。在「史馬連線」後，爵士也曾在史隆教練（Jerry Sloan）帶領下，以威廉斯（Deron Williams）、布瑟（Carlos Boozer）與基里蘭科（Andrei Kirilenko）為首，打造出一支連續四年打進季後賽、並闖進分區冠軍賽的強隊。加入了薪資數字讓聯盟避之唯恐不及的康利，爵士真能超勇趕箭成為西區霸主？

爵士在今年暑假擁有高額薪資空間，足以在自由市場追逐華克（Kemba Walker）、哈里斯（Tobias Harris）、羅素（D’Angelo Russell）這些頂薪自由球員，然而相對於被動等待他們選擇主動出擊，直接以年輕球員G.艾倫（Grayson Allen）、優質3D型側翼克勞德（Jae Crowder）、老牌射手柯佛（Kyle Korver）以及兩枚首輪選秀權向灰熊換來康利。不僅付出不少資產，爵士還需要承擔康利傷病與薪資的雙重風險，儘管如此，鹽湖城與大半輿論這次站在康利這邊。

上個球季，康利面臨球隊提速（球隊節奏96.6為生涯新高）與主導更多球權（使用率27.3%也是生涯新高）的考驗，而他以生涯次高的56.9%真實命中率（TS%）砍下生涯新高場均得分21.1分，以生涯次高的33.4助功率傳出6.4次助攻。除此之外，他的失誤率僅有9.1%，在四個球季以來第三度低於一成。這些數據告訴聯盟一個訊息：康利是一個非常有效率的持球者，還外帶經過聯盟認證的防守。

爵士陣中有許多優秀的組織者，前鋒英格斯（Joe Ingles）與前任先發控衛盧比歐（Ricky Rubio）都是經過認可的球隊大腦，然而他們的攻堅能力卻都不足以減輕二年級生米歇爾（Donovan Mitchell）面對的防守壓力。康利的攻擊手段並非難以阻擋，但他接球投籃、掩護後拋投的效率極高，能在戰術跑動中的任何一個位置與瞬間狙擊對手露出的空檔。基本上，康利是一個失誤率低但能想辦法替球隊拿下分數，同時找到讓隊友參與方法的球員。

他能與戈貝爾（Rudy Gobert）執行更強大的高位擋拆，也能在切入後把球穩定導傳給外圍的英格斯。上個球季，康利的接球投籃命中率（C&S FG%）是39.8%，空檔時則有43.3%的水準，這提升了米歇爾與英格斯傳球目標的威脅性，更能拉開球場空間。更重要的，被灰熊球迷暱稱為「關鍵隊長」（Captain Clutch）的康利，也證明過自己能在季後賽關鍵時刻的壓力下完成單打任務。

上個球季，爵士在3分差以內的比賽中、以7戰全敗坐收，如果把範圍拉大一點到5分差，爵士的表現好了不少，不過仍只有5勝10敗的成績，問題在於爵士除了米歇爾之外，沒有任何一個足以擔任終結者的球員。根據統計，在第四節或延長賽最後30秒投出能夠追平或超前的「英雄球」，生涯才第二年的米契爾在上個球季就操刀了爵士13次英雄球出手的其中7次。其他球員呢？沒有任何一個出手超過1次。教練史奈德（Quin Snyder）也許是不得已把這個重擔壓在米歇爾身上，因為他不但是球隊唯一有能力主宰關鍵場面的球員，甚至很可能是爵士未來十年主宰勝負的那個人。

只可惜米歇爾還沒辦法真正扛下「主宰」這兩個字。在新秀球季，他投出6次英雄球，其中只有1球穿過籃網。上個球季呢？7投盡墨。康利也未必是個太好的選擇，綜觀過去九個球季中他出手50次英雄球，但也僅有28%的命中率。但你可不能忽略康利在2011年季後賽，面對雷霆第四戰經典三度延長賽時投進的追平三分，還有2013年在讀秒階段擊退馬刺的上籃得手，而在網路上搜尋「Mike Conley Buzzer Beater」時，我們可以看到很多在時間壓力、防守壓力下，以意想不到投籃姿勢砍進的壓哨球。他不是見血封喉的超級單打兵器，但康利能確實卸下米歇爾面對的防守壓力，也能幫他扛掉不少心理壓力。

「能跟米歇爾並肩作戰對我來說是正面的，」康利說，「我將會得到生涯從沒享受過的空間。對手再也不能肆無忌憚的執行包夾，而且我們擁有很多優秀的射手，對手在協防時可能得多多考慮了。」

Good Guy can Win

康利有過不少綽號，球迷們叫他「關鍵隊長」，T.艾倫叫他「面具刺客」，但是他總是用「Mac-11」來稱呼自己。Mac-11是一種自動手槍的型號，也是他名字的前段發音、加上背號11號的組合。然而，儘管在場上的進球有如手槍般精準，但場外的康利卻與槍枝的暴力形象完全相反。

12年的灰熊生涯，康利在總得分、比賽場次、助攻、抄截、三分球五個項目都是隊史最高，然而他的道德職守、領袖意識以及社區關懷更是曼菲斯決定替他安排球衣退休儀式的最大原因。上個球季，康利拿下生涯第三次象徵「公正、合乎道德、誠信」的運動精神獎，同時也獲頒「無私、當責、奉獻」的最佳隊友獎。媒體《今日美國》（USA Today）灰熊線的記者庫柏（David Cobb）就開玩笑地指出，甫加盟灰熊的G.艾倫在夏季聯賽被吹判了一次技術犯規，讓他已經超越了844場從未被吹過一次技術犯規的康利。

人格特質也許就是爵士願意在他身上投資的原因，「康利能加入我們是一件讓人興奮的消息，」爵士總管撒尼克（Justin Zanik）表示，「我們都聽過他做為領導者的優良名聲，現在也親眼見證他在場上以及場外社區的付出，聽過好多關於他人有多好的故事。」

球季結束時，包括撒尼克、副總管莫威（David Morway）與籃球事務部副總裁林賽（Dennis Lindsey）在內的管理階層，曾一同向球隊核心成員承諾，他們會盡一切努力打造一支有奪冠競爭力的球隊。而他們的承諾在交易到康利，並在自由市場搶下溜馬射手波格丹諾維奇（Bojan Bogdanovic）後完成，並把接下來的任務交棒給球員與教練團。

雖然為了補強外圍火力，爵士失去了被低估的防守悍將費佛斯（Derrick Favors），然而康利的到來不僅補上球隊中最缺乏的技術與戰力拼圖，形成的強隊氛圍甚至讓波格丹諾維奇點頭加盟，「康利的領袖天份、球技、指導年輕球員的態度，他的空檔得分能力，還有他的防守，我們很高興擁有這一切。」波格丹諾維奇說。

由內到外，爵士得到了一塊最適合的拼圖，而康利也找到一個如同好兄弟小蓋索一般的優秀搭檔，以及再次挑戰更高層級季後賽舞台的機會。


文／JC江納森

---原文刊載於2019年10月號XXL《善良的價值－Mike Conl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