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敗給活塞後，首次接掌尼克兵符的費茲戴爾（David Fizdale），卻已經得第65次向隨隊記者們解釋為什麼會派出一些明顯缺乏經驗的球員，並因此輸掉比賽。而這時尼克老闆杜蘭（James Dolan）早已隨著哨音響起離開球場，回到他在曼哈頓的高聳豪宅。

每一場尼克的主場賽事，杜蘭都鮮少錯過，若以這方面來看，杜蘭絕對是一名盡責的老闆。但或許正因為他太過熱愛著自己的球隊，又將這番熱愛用錯方向，才讓尼克走進現在這般境地。

James Dolan的人格特質

1950年代，杜蘭的父親查爾斯（Charles Dolan）在紐約闖蕩並成立紐約最大的有線電視公司光電視覺公司（Cablevision），杜蘭繼承了這項產業，也接收了尼克和WNBA、NHL的球隊。然而撇除這段紈褲子弟的人生，其實杜蘭過得並不開心。

「我曾經並不喜歡我自己，我一直在試著成為別人、試著成為他人眼中理想的我。」杜蘭說，「但這不可能，我也因此有段醉生夢死、藥物成癮的日子，試著讓自己相信我並非現在的模樣，那真的很恐怖。」直到1993年，他接受了療程，才接受了一個殘酷現實，他必須成為他自己。

「他其實並不在乎你愛他還是恨他。」一位曾在麥迪遜花園工作過的匿名人士表示，「他會坐在球賽最前排與總是習慣性地晚到，只是為了彰顯自己在這支球隊的地位。」而事實上總是在尼克板凳席幾步後身著黑色上衣、為著球隊落後而氣得踱腳的杜蘭，就曾承認過自己只是想傳遞一個訊息給球員。「我有時候會看著他們並說『你們的支票是我簽的，你們表現好，我就心情好，你們打得爛，我的奇檬子就歹！』」杜蘭說。

杜蘭從小就有著心猿意馬的特質，他看了一本介紹著名四分衛納瑪斯的雜誌，便要求母親要像他一樣用動物皮毛來裝飾自己的房間。長大後，也是很快地放棄了想要成為吉他手的夢想，更別提大學只讀了一個學期就退學。或許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尼克在他的決策下，團隊建構的方向時常朝令夕改。再加上杜蘭曾經自詡為是個鬥士，樂意接受挑戰也從不低頭。這看起來是個優點，但當這項特質發揮在不正確的方向時，卻成為球隊最大的障礙。也因為他在這項產業中居於食物鏈頂點的地位，讓杜蘭從不低頭的性格，成為難以被說服的頑固。

「他們痛恨被質疑。」古柯斯基（Bob Gutkowski），一位長期在紐約體育任職並曾擔任麥迪遜花園總裁的管理人員如此評價著杜蘭家族，「光電視覺公司總是奮戰不懈，但也因此他們總是認為自己是正確的。『我們不能有錯』，是他們最重要的信條。」繼承這項特質的杜蘭，也在掌權尼克這幾年來，奠定了一意孤行的形象。「造成現在的問題，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杜蘭不須對任何人負責。」古柯斯基說，「而當你不需扛責又可以隨心所欲時，有很高的機率會搞砸一切。」

這一點，也曾在麥迪遜花園娛樂公司身居要職的亞伯拉罕（Seth Abraham）恐怕也再同意不過。他還記得自己有一次與杜蘭意見相佐時，他向對方解釋，這就像開車一樣，你要告訴我你選擇右轉的理由，讓我來理解你的想法。這時亞伯拉罕發現，杜蘭看著自己、一言不發，「好像我剛剛講的是火星文，他完全無法吸收我想問什麼。」亞伯拉罕說，「而我認為這樣的人，絕對不明白打造一個組織需要建立的精神是什麼。他們就是沒有那個敏銳度與視野來進行這樣的工作。」

遺憾的是，至少就這20年來看，他們對於杜蘭的了解並沒有錯。

無限迴圈

根據《富比世》（Forbes）的估價，有著號稱籃球聖地主場的尼克，有著40億美金以上的價值。但他們卻也有著21世紀以來最差的戰績。在北美四大運動中，NBA有過半機率可以晉級季後賽，已經是相對寬鬆的賽制。但在杜蘭掌握球隊之後，目前不但已經連續六季被拒於季後賽大門之外，在2000年以降，尼克這19季也只有五次晉級季後賽，更只在2013年贏下唯一的系列賽。而相較之下，此前尼克不但寫下連續13年打進季後賽的紀錄，更在1999年以老八傳奇之姿打進總冠軍賽。如此劇烈的風水輪流轉，也讓杜蘭執掌球隊後的黑暗時期，顯得更加黯淡無光。

這幾年來，不論是雷霆、勇士還是七六人，都已經證明只要連續引進足以替球隊奠定根基的年輕球員，就是從谷底翻身的最佳途徑。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在尼克這段近20年來平均勝率41.6%的時代常常發生的是，與其他各隊有高低起伏的狀態相比，尼克卻是穩定地繳出庸庸碌碌的戰績。

即使他們的勝場數不足以讓他們排進前16名，但敗場數卻也不足以讓他們在抽選秀籤時獲得更高的機率、得到接近榜首的排序。而會造成這樣的原因，正是因為球隊花了大把銀子但簽下了平庸的球員或保值期已過的球星。

這幾年來尼克少數得以說嘴的挖角案例，當屬從太陽手中獲得史陶德邁爾（Amare Stoudemire）與安東尼（Carmelo Anthony）連線，但這時的他早已累積多年膝傷，雖曾短暫有過晉級季後賽的榮景，但傷勢的未爆彈也在尼克生涯後期爆發。

除了這段期間之外，尼克也大多打出不上不下的戰績，最終選進平凡的新秀。更糟的是，這些簽下長約的球員最終不但成為燙手山芋，使球隊額外繳納的奢侈稅，也成為一筆不小的負擔。

但就算再不突出的新人，若能放進適才適所的體系，總是也有幾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定位。然而對18年變換了13名教練的尼克來說，在如此動盪多變的時代想打造穩固的體系，無異於緣木求魚。因此這番無限循環，也讓尼克陷入後段班的泥淖而無法自拔。

2019年的夏天，原本被視為尼克翻身的契機。但最終因幸運女神的不眷顧，與許多巨星自由球員擦身而過。讓尼克的黑暗期在現下看來，還會持續下去。而撇除選秀順位的不如意，自由球員最終並不青睞尼克，卻一點都不意外。

球隊文化牽動的球員內心

今年在電視節目上，杜蘭曾經被問及是否擔心近年來的場外花邊加上波辛吉斯（Kristaps Porzingis）的離開會影響到尼克的自由市場前景。對此杜蘭的回應顯得十分樂觀。不但再度強調紐約宛如籃球世界中的麥加聖地，更表示自己掌握的情報中，有許多球員表達出來尼克打球的意願，預告今年將有個成功的休賽季。

但杜蘭或許忽略，不論球場再怎麼美輪美奐或有著豐富歷史，人和才是決定人心去向的最終關鍵。尼克這幾年來在招收自由球員時，卻也因為無法攏絡受招募球員的心導致空手而歸。2015年時，尼克在與阿德雷奇（LaMarcus Aldridge）會面時，居然堅持希望阿德雷奇能打中鋒，完全與本人想打四號的意見相反，最終也只能迎向破局。隔年杜蘭特（Kevin Durant）甚至在與尼克會面之前，就決定前往剛好與紐約分處美國東西兩端的舊金山。幾個月後，當杜蘭特被問及為何放棄了與尼克的會面時，他更是簡短地回答：「呃，就是不想。」

不幸的是，三年過後，杜蘭特不但沒有改變心意，還和另一位尼克瞄準的球星爾文（Kyrie Irving）一同轉戰同城另一支隊伍布魯克林籃網。值得一提的是，同樣在今年來到籃網的喬丹（DeAndre Jordan）在2015年時也在大蘋果的獵人頭名單，面談過後雖然喬丹坦承有個很酷的計畫，但最終經歷背棄口頭同意事件，還是回到了快艇。而在上季因緣際會下還是來到紐約的他，只花了半個球季，就點出尼克的最大問題，「並非針對尼克，但我們更喜歡籃網教練團與管理階層的作為。」

去年11月，安東尼在受訪時被問及紐約招募自由球員的難題時，曾經負責招募過杜蘭特的他也無奈地說，紐約的問題大多都在管理階層身上，他們嚇走了許多自由球員。因為老闆杜蘭大權在握，使得這些自由球員無法確定除了哪位管理階層能夠真正處理事情，這也讓他們很難相信這支球隊的任何人。或許也是這幾年來自由球員甚至身處紐約的球隊一份子的心聲。

這幾年來的勇士，或許是聯盟中最好的模範，他們不但贏球，在決策方面也十分精明。而當柯爾（Steve Kerr）輕鬆地開記者會時，勇士的大股東雷克布（Joe Lacob）通常選擇隱身其後。

「我認為最好的球團老闆必須了解，有些時候自己不是這支球隊的真正主人。」勇士首席營運威爾茲（Rick Welts）說，「球迷才是球隊的根本，而在他們眼裡，有時候你就像個管家，在管理這支大家的球隊。而我認為若不能理解這點，並建立一個良好的管理體系，一支球隊是不可能成功的。」

遺憾的是，尼克正好走在相反的路線上。這幾年來不論是鐵血總教練布朗（Larry Brown）、還是到從教練轉管理階層的前總裁「禪師」傑克森（Phil Jackson），都面臨著球隊內部的路線之爭與內鬥，事實上就在不久之前，傑克森、球隊與波辛吉斯的路線之爭，也成為球隊與球員決裂的關鍵。因此如今球團希望新任總管、有著良好名聲的佩瑞（Scott Perry）與球員間風評不錯的費茲戴爾加入新團隊後，能稍微洗刷球迷與外界對於尼克的負面印象。加上本季不但跟上擺爛潮流，雖然沒有如願抽中狀元籤，但也逐步培育了磨練出納克斯（Kevin Knox）、羅賓森（Mitchell Robinson）等年輕球員，可說尚能對未來看到一線希望。

因此在這個清空薪資空間等待大展拳腳的夏天，杜蘭再度將希望放在招募超級球星，想藉此證明自己並非是球隊發展的最大阻力。只是現在隨著希望落空，尼克可能得繼續放眼未來。2021年，包含安特托昆波（Giannis Antetokounmpo）、喬治（Paul George）與畢爾（Bradley Beal）等球員都將投入自由市場，然而究竟那時尼克能否再度擦亮吸引眾人來投的聖地麥加招牌？恐怕就連杜蘭自己都不知道。

---原文刊載於2019年9月號《James Dolan與尼克的冰河時代》

文/Dobi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