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球員市場上的頂級球星花落誰家，往往牽動著聯盟勢力版圖，2016年的杜蘭特（Kevin Durant）降臨灣區讓勇士完成了連霸王朝，2011年前往南灘與2014年重返克城的詹姆斯（LeBron James）則是締造了連續八年晉級總冠軍賽的偉業，更遠的有1996年的歐尼爾（Shaquille O’Neal）西進洛杉磯開啟未來的紫金王朝三連霸。

但是，今年影響力最大的超級自由球員，卻是一位最安靜的超級球星。

他不使用社交媒體，也很少在鏡頭前侃侃而談，但影響力仍無遠弗屆，至少有四支球隊今夏因著他的決定而受到影響，當他決定從東區重返西區，更使得列強重新洗牌。

然而這位與賈霸（Kareem Abdul-Jabbar）與詹姆斯並肩成為史上僅有三位在兩支球隊拿下FMVP的冠軍好手、阻斷昔日熱火與上季勇士三連霸美夢的王朝殺手，更是史上僅有在東西區皆拿下FMVP、「過境」一年就帶領暴龍奪得隊史首冠的超級王牌，如今決定重返故鄉南加州。離家八年的雷納德（Kawhi Leonard）不但衣錦還鄉、簽下三年1.03億的頂薪合約，更決心要締造一個屬於自己的王國。

或許沈默的雷納德，其實比你我都思考得更為深入，他不願只是跟隨，而是要成為開拓者。他選擇跳離Nike、加盟New Balance成為品牌當家明星，他拒絕穿上豪門湖人球衣、婉拒與詹姆斯及戴維斯（Anthony Davis）聯手籌組三巨頭的機會，反而自己找上喬治（Paul George）搭檔，決意在「湖人以外的另一支洛杉磯球隊」做快艇的第一人。

追求更高境界

雷納德一直不在意外在的雜音，即便在菜鳥球季被交易來到聖城時，就成為球迷們失去希爾（George Hill）的元凶，主帥波普維奇（Gregg Popovich）還一度擔心雷納德會承受不住當地球迷與媒體的壓力，「我告訴他可能會在報紙或廣播上得知一些訊息，」波普維奇說，「但我卻沒想到，他完全對這些絲毫沒有興趣。」雷納德幾乎不收看這些資訊。

雷納德一直以來只在意自己有沒有辦法更進步、能否協助球隊拿下勝利。在大學時雖然不是射手，但經過馬刺投籃助教恩格蘭（Chip Engelland）矯正投籃姿勢後，雷納德如今的生涯三分命中率高達38.3%，「想不想改變投籃姿勢取決在己，」恩格蘭說，「很多球員不想改，科懷（雷納德名）卻馬上同意。」只要能夠變強，雷納德任何訓練菜單都照單全收。隔年2012年選秀大會剛好舉辦在雷納德的生日當天，而該晚雷納德依舊在苦練投籃；2015年與馬刺以頂薪續約當天，雷納德從進行到一半的訓練中跑出來完成簽約與合照，接著立刻趕回球館，他說：「我還有訓練，得先走了。」

「他從不想要在鎂光燈之下，」昔日教頭波普維奇說，「他就像是鄧肯（Tim Duncun），他只在意是否變強。」

雷納德的身材與體能並不能稱得上是頂尖，他的舅舅羅伯森（Dennis Robertson）也說：「從小看到大，周遭沒有人認為他能成為職業選手。」然而在高中時他主動要求轉學，因為當年6呎4吋的他不想再打中鋒位置了，他希望能夠提升自己在前鋒位置上的技藝，雷納德說：「我相信我能打NBA，我當時十分專注於此。」

轉學後的雷納德很快地展現自己在防守端與爭搶籃板的天賦，但他不忘了打磨進攻端技巧，「從第一天起他就想成為偉大，」雷納德當年的高中教練史威尼（Tim Sweeney）說，「他不用得分就能夠幫助我們勝利，但是他仍然苦練其他技藝。」史威尼的父親更在第一眼見到雷納德就驚呼：「他是個會得分的羅德曼（Dennis Rodman）啊！」

雷納德前去聖地牙哥州大就讀時，舅舅羅伯森祝福他：「好好享受大學生活啊。」然而雷納德卻回應：「舅舅，我只打算去兩年，然後我就要轉職業了。」即便沒有太多人相信，但最終雷納德再次完成自己的諾言，以首輪第15順位進入NBA。

一開始，雷納德被馬刺定位為防守悍將包溫（Bruce Bowen）接班人，而他也馬上用實際表現建立了自己的重要性，「聯盟裡沒太多人可以防守多個位置，還能守得這麼出色，」巫師總教練布魯克斯（Scott Brooks）說，「雷納德正是其中之一。」2014年的季後賽完美地體現了雷納德在防守端的本領，他接連擺平了杜蘭特與詹姆斯，最終以三年級的稚齡，成為史上第二年輕的總冠軍賽MVP。

於是，八年前還在聖地牙哥州大的雷納德，來到南德州後一路從稱職綠葉成長為全能王牌，雖然最後與母隊不歡而散、分手離場，但北漂至多倫多的他，很快就打造了一支強隊，並為加拿大拿下第一座NBA總冠軍。沒人想像得到，這位當時被認為球路位置不三不四、缺乏投射能力、被設定為藍領防守型球員的辮子頭害羞男孩，如今不但躋身當代最佳之列，也使得許多球隊在2019年的夏天紛紛競逐雷納德的加盟。

未來藍圖

身為聯盟裡最神秘的球員，雷納德與暴龍、湖人、快艇進行會面後，人們不斷猜想其最終歸宿到底會落在何方？瑞佛斯（Doc Rivers）回憶起當時的招募會談，他說：「在招募中，那些被人們視為重要的事情，我卻不認為科懷想去談論那些，所以我只跟他談獲勝、談籃球。」

雷納德也明確表達希望自己的巔峰時期，皆能待在最具競爭力的球隊，非關薪資金錢、城市位置、商業價值、廣告效益，而是球隊能夠提供怎樣的未來藍圖？會如何替他與團隊擘畫生涯下一個階段？

「雷納德個性很認真，我想大家都感受得到。而我認為他也能感受到我的態度，感受到我對於勝利的同樣渴望，他喜歡我倆的那份執著。」瑞佛斯說。快艇的求勝若渴，上至願意花錢的老闆包默爾（Steve Ballmer）、運籌帷幄的管理階層威斯特（Jerry West）及法蘭克（Lawrence Frank），再到一群願意為了勝利而努力不懈的球員，他們在陣中沒有明星球員的情況下拿下48勝，還在衛冕軍勇士手中搶得兩勝，在在都符合了雷納德的要求與期待。

最後，雷納德告知快艇代表們，「這個傢伙」是他所希望聯手的隊友，也是他點頭的最後條件。於是快艇管理層馬上大刀闊斧送出兩名先發、五枚首輪選秀權與兩枚首輪順位交換權，換來同為加州出身的明星前鋒喬治。

「科懷與保羅（喬治名）都能憑一己之力撐起一支球隊，」快艇籃球營運事務總裁法蘭克說，「他們能讓團體裡的每個人都變得更好，他們是當今賽場上攻守兼備、最優秀的好手，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很傑出，我們才追求他們，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彼此的球風能天衣無縫地搭配，也能與團隊相得益彰。」

雷納德與喬治都是在攻防兩端可名列聯盟前五的頂級球星，使得快艇擁有兩名可以盯防對方得分手的大鎖，也握有兩名可以自主操刀持球進攻的得分機器。「當確定他倆加盟的那一天起，我看了喬治過去兩年的每一場比賽，還看遍雷納德過去的每一場比賽。」瑞佛斯說，「我甚至還回頭看了當年波士頓時期的皮爾斯（Paul Pierce）如何打球。這就是準備，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雷納德的進攻威力自不待言，幾個月前的季後賽，雷納德即徹底展現了史上少見的統治模式。在東區準決賽對七六人首戰轟下生涯新高45分、11籃板，與公鹿拼鬥東冠的關門第六戰拿下27分、17籃板、7助攻及抄截火鍋各2，尤其是後四戰接管負責防守年度MVP安特托昆波（Giannis Antetokounmpo）的任務，粉碎希臘怪物的東區冠軍美夢。

除此之外，雷納德季後賽場均30.5分，是2000年歐尼爾奪冠之後的冠軍隊球員最高得分紀錄，季後賽合計732分也名列史上第三。更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搶七大戰中，豪取41分、8籃板、3助攻、3抄截以及最後的彈框絕殺，「那太棒了，」雷納德說，「這經驗絕無僅有，第七戰、致勝球，我很幸運能在關鍵時刻投進那球，這是我生涯值得紀念的一刻。」這也是NBA史上135場的第七戰殊死戰裡，唯一的絕殺球。

最後更在總冠軍賽攻下28.5分、9.8籃板、4.2助攻的雷納德，自然是暴龍奪冠的第一功臣，柯瑞（Stephen Curry）稱雷納德在總冠軍戰的表現「不可思議」，伊古達拉（Andre Iguodala）則直呼雷納德根本是台「機器」，葛林（Draymond Green）也對雷納德感到敬佩：「他完成一切任務，值得讚賞，他的意志力是如此頑強，使得隊友們都願意追隨著他。」

別忘了2014年時，杜蘭特還說雷納德不過是名「體系球員」，或許雷納德的體能爆發力並非聯盟最佳、進攻武器與技巧不是最優異的、身材也不是最高大，但他絕對是場上最沈穩的那一位，不但能夠穩定控制自己的力量、速度、移動、出手，還能面無表情地完成每一次進攻與防守，拿過年度最佳防守球員的葛林就說：「我不認為有誰能夠真正影響到雷納德。」

「他讓我想起了賈奈特（Kevin Garnett），」瑞佛斯談起新子弟兵，「不過是安靜的版本。想像一下不講話的賈奈特會是什麼模樣，他總是以身作則，雖然常常直言不諱也不吝表達情緒，但是因為他總能說到做到，才讓我們願意跟隨，也讓他的言語激勵有了力量。這種身先士卒、成為榜樣的風格，正是最棒的領導特質。」

在總冠軍戰帶隊取得三比一領先時，第四戰全場攻下36分、12籃板、4抄截的雷納德說：「我不打英雄籃球，我不替球迷打球，一切只為了贏球，我也不會試著去破什麼紀錄，我只想幫助球隊勝利，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然而他在上季季後賽的總上場時間、總得分、總籃板、總抄截都位居聯盟之首，他在季後賽的真實命中率更高達62%，與杜蘭特成為史上僅有兩位在轉隊後馬上拿下總冠軍賽MVP的球員。在專注求勝的當下，雷納德也不斷地書寫紀錄，但對於自己所締造的紀錄，卻又是那麼無動於衷。

「他大概是我所見過最沈穩、最讓人安心的球員。」暴龍主帥納爾斯（Nick Nurse）也說，「這也迅速穩定了我們的休息室，更重要的是他也完成了許多關鍵攻防，這使得其餘球員很快穩定下來。」在暴龍出征甲骨文球場時，納爾斯鼓勵球員要至少拿下一場，「去他的，」雷納德當下在休息室裡回說，「我們就直接拿下兩場吧！」

即便雷納德後來離開北國，不過這短短12個月的停留，帶給暴龍一座總冠軍與數不清的感動時刻。納爾斯說：「你不能去責難一個想回家的人，我告訴他：『你在多倫多的成就，改變了許多人，尤其是我。』」就連加拿大總理杜魯道（Justin Trudeau）也發推特表示：「很難過看到雷納德離開了，但謝謝你協助暴龍拿下我們的第一座NBA總冠軍，這支球隊啟發了加拿大新世代的籃球迷與籃球人！」

獲得啟發的遠不止北國而已，「我從小到大最愛的球星就是雷納德。」新科狀元威廉森（Zion Williamson）說，「他是那種靠著自己苦練打出名堂的球員，當他剛進聯盟時不是最佳好手，但他憑藉著不斷的努力，成為現在的自己。」首輪新秀八村壘也說，自己最愛的球員就是雷納德與安特托昆波，也一直試著學習他們的球風。

而雷納德也正打算將自己的影響力從場上延伸到場下，他與快艇團隊正在進行一項公益計畫，發放一百萬個書包給南加州的貧困學生，「進入NBA，我一直想要回饋我的社區與故鄉，這也是何以我這麼開心能夠回家打球。」來自莫雷諾谷（Moreno Valley）的他帶了許多書包回到國小母校，並不斷鼓勵孩子追求夢想，「快艇與我只想要讓你們知道，我們支持你們，你們要好好努力，朝著目標邁進。」

「我今年的一個目標就是場上場下都要交出好表現，我認為這是個好的開始。我回來的原因之一，就是我的故鄉、我的社區。」出道前幾年一直很在意主播介紹他來自哪裡的雷納德說，「讓這裡的人知道這不是神話，如果我辦得到，他們也辦得到。」

洛城爭霸

在新賽季的記者會上，雷納德談起了上季暴龍對他所使用的「負荷管理」，好讓他保持健康，以最佳狀況進行季後賽，雷納德也的確由例行賽的場均26.6分、7.3籃板、3.3助攻搖身一變，在季後賽爆發交出30.5分、9.1籃板、3.9助攻的奪冠演出，然而雷納德缺席了22場例行賽也是不爭的事實，「去年，我並非以百分百健康狀態開始，但是今年，我覺得可以全力以赴，」雷納德說，「NBA球季就是82場的戰鬥，如今我的目標就是打好本季，讓我們拭目以待。」

儼然有著挑戰詹姆斯聯盟第一人態勢的雷納德，如今正好與詹姆斯同處一座城市、分居兩隊，從開幕戰到聖誕大戰的洛杉磯內戰，都將是聯盟最受矚目的焦點，生涯勝率達75.4%高居史上第一的雷納德，對於如何贏球絕對是箇中翹楚，「我認為當你看著快艇的陣容與深度時，絕對該將他們放在首位。事實就是，當雷納德去到暴龍後，替球隊帶來了冠軍，他也在馬刺奪冠過，看看他的生涯勝率，」前灰狼總教練席柏度（Tom Thibodeau）說，「顯而易見，他就是個對勝利有著強大影響力的傢伙。」

「雷納德是我們所見過最像喬丹（Michael Jordan）的球員，」季後賽期間，因為公開評論雷納德而吞下五萬美金罰款的瑞佛斯也說，「不是說他就是喬丹，但最相似的就是他了，集結一雙大手、低位技術、終結能力、卓越彈性、傑出防守、攻防兩端的主宰力。」

喬丹擁有六座總冠軍，樹立自己獨一無二的歷史地位，也打造公牛成為聯盟史上的傳奇球隊；雷納德也見證過五座金盃如何使得聖安東尼奧成為籃球界的聖地，並曾說過他的生涯終極目標就是拿下更多戒指，「如果我們贏得總冠軍，誰知道輿論媒體會怎麼描繪，」雷納德說，「但我想我不會去關注這些，我只想要贏球。如果我們殺入總冠軍戰並且拿下金盃，就算沒獲得什麼報導，我也無所謂。」

35年以來，落腳西岸第一大城的快艇從來沒能獲得頂級自由球員加盟，一直屈居洛城小弟，即便在「空拋之城」年代也從沒打進分區決賽。如今，雷納德將試圖改變這一切，「這會是個偉大的成就，是值得銘記談論的壯舉，而且能夠替家鄉帶來總冠軍絕對是無與倫比的，」雷納德說，「每一年我都想贏得總冠軍，今年我想創造歷史，努力打球，整季拼搏，然後看看會有怎麼樣的結果，這就是我們所能做的。」

雷納德正以他非典型的方式與風格，不斷改寫聯盟潮流，書寫專屬自己的歷史，「這就是我的風格，」雷納德說，「現況也非常契合，就像瑞佛斯所言，這是支頂尖球隊，攻守兩端都非常強悍，每個人都只想贏球，就像我一樣。我不是那種只在意自己或是希望成為焦點的人，如果我當晚狀況不好，我願意傳球，只要能贏球，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認為快艇這支球隊也有這種文化，」雷納德說，「對我們而言，是時候開始好好打球了，本季請大家拭目以待。」

文／阿怪

---原文刊載於2019年11月號XXL《改變成真–Kawhi Leonard》